秋高气爽, 这是人们对美好的秋天的印象. 这里的人们多半指的是北方人, 而不是广西北海的人们. 北部湾湛蓝的大海, 涠洲岛细柔的白沙滩, 使得北海成为了美好的亚热带度假胜地. 美好的地方在于真心比东南亚便宜, 如果你不参与从不打表的出租车司机师傅口中的所谓"1040资本运作"项目的话. 十月的北海, 依旧是艳阳高照, 如果说比起北方的夏天好在哪里呢, 也就是晚上徐徐而来的海陆风吧. 然而假使你非要证明北海的秋天的阳光是温暖和煦的, 你倒是可以选择一个晴朗的秋日亲自到北海半岛尖端的冠头岭上待上一天. 那个时候, 你估计要默默地骂娘: 什么秋高气爽, 这火辣辣的烈阳低下, 我就是个蛋挞.
不过, 不要着急, 你不看冠头岭顶上是有卖水的, 对, 就在一旁树阴低下. 你不妨走过去, 买瓶冰凉的纯净水, 或者新榨的甘蔗汁. 那鲜榨的甘蔗汁是诱人啊, 甜美, 清凉, 喉咙发干的你泯了一口, 赞叹到, 王母娘娘的蟠桃也不如这般香甜! 你且喝着, 享受着, 不过还是建议你再多买一瓶纯净水, 你知道, 大热天的, 甜甜的甘蔗汁喝完只会更渴. 卖家一边找你钱, 一边开始和你聊天解闷, 毕竟这大热天来冠头岭来晒太阳人真心不多, 除了前面太阳地下的那几个奇怪的拿着相机和望远镜的人外, 就只有你一个了.
"话说, 那几个人是干嘛的啊, 怎么一个个昂着脑袋晒太阳? " 你在阴凉的树荫下品味着清澈甜美的甘蔗汁, 微微的海风也带走一份暑热. "他们看老鹰的喔, 老鹰喔, 你知道吧." 卖水的老人来了兴致, 拿起一旁粉红色塑料盆里的泛白的毛巾擦了擦脖子继续说.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不少人来山上看老鹰喔, 除了自己来看老鹰的, 还有北海的民间志愿者协会和一个叫什么美境自然的保护组织也来组织看老鹰活动喔. "
已经消暑的你觉得无聊和好奇心是眼下最要紧的问题. 于是, 你重新走到了太阳底下, 向那几个"看老鹰"的人那里走去. 一共有三个人, 都带着宽沿的帽子遮挡阳光. 其中一个似乎是姑娘, 大热天, 穿着长衣长裤, 把脸也遮的严严实实, 她脖子上挂着一个望远镜, 似乎标记是个老鹰, 挺有意思, 还有个镜头很长的相机, 估计价钱不菲. 一个年长些的, 瘦高男人, 带着金边的变色眼镜, 太阳底下, 镜片已经是深深的褐色, 好像老男人的保温杯内胆里面茶垢的颜色, 他不像那姑娘裹得严, 皮肤已经晒成了古铜色, 电影明星见了一定会羡慕, 他也拿个相机, 架在三脚架上, 那镜头, 好家伙, 碗口粗细, 估计相当之前了. 另外一个是个小个男性, 也给晒黑了, 但显得很年轻精神, 当下正在远处树荫下打电话, 带着一点山东口音, 似乎是在分配任务.
你刚羞涩地鼓足勇气准备开口问, 那个小个子已经打完电话笑咪咪地回来了, 他主动找你攀谈起来. 这种情况下, 要不是他实在无聊, 像那个卖水老大爷一样, 要么就是另有图谋, 像山脚下那些拉你"资本运作"的人一样. 然而, 这小个子看来并无恶意, 他看你好奇, 就向你介绍起了他们的工作. "我们是做自然保护嘀, 在冠头岭做猛禽检测, 这个高个子是我们这里的猛禽保护专家, 做鸟类研究的, 那个姑娘是我们这几天在山上做监测的实习生, 还有几个人在山脚下清除鸟网呢." 小个子一脸笑盈盈, 当他听你问他是不是还在上学的时候, 他笑得更厉害了: "我都研究生毕业好多年了, 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啊! 猛禽来了, 伯劳快看是什么? "
边说着, 那个黑高个和那个小姐姐手里的相机卡卡卡不停地传来快门声. 你也抬头往天上看, 太阳晃着眼, 你下意识地换了个方向. "您也用望远镜看看吧, 这是阿穆尔隼呢! "小姐姐的声音很甜美,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 但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你心里琢磨着接过望远镜. "喔, 这老鹰竟然在看我, 还用爪子往嘴里送东西吃"头一次看到阿穆尔隼(Falco amurensis)的你惊叹到. "这个阿穆尔隼可不是老鹰啊, 隼和鹰的一个区别是隼的翅膀尖端是尖的, 鹰的翅膀尖端是分成若干个翼指的, 像你电视里面看到的雕那样. 天上这只盘旋的阿穆尔隼是雄性的, 你看他的脚是红色的, 翅膀下面黑白分明. 而刚刚飞过去的一只是雌性的, 不像这只雄性这么颜色分明, 她翅膀下面是有很多斑点的. "高个子推了推眼睛用手指着海的方向.
(阿穆尔隼. 摄影师: Michelle and Peter Wong)
"它们是飞到哪里去呢, 要跨过海? "你不无好奇地问道. "不只是跨过海呢, "小姐姐发出好听地笑声, "它们还要跨过大洲大洋呢. 阿穆尔隼名字里面的阿穆尔河是黑龙江那里, 他们是在西伯利亚那里繁殖, 然后一路南下, 飞到印度, 再从印度飞越印度洋到非洲去越冬呢. 非洲是阿穆尔隼迁徙的终途, 最终的终, 我们这里只算中途, 中间的中." "天啊! 这小家伙是要去非洲啊! 真了不起--" 头一次, 这些曾经与你毫无瓜葛的毛茸茸的小生物让你肃然起敬. "可不是嘛, 唉, 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到达非洲了." 小姐姐的声音有些悲伤. "为什么呢? 路上有什么危险呢?"你好奇起来. "除了自然的危险外, 最大的祸害就是人的偷猎了. 你如果几年前的这个时候来冠头岭, 你就有机会看到铺天盖地的阿穆尔隼在你头上盘旋, 随便向天空拍一张照片就是几百只, 而现在则少多了." 高个子不无遗憾地说, "北海这里是有不少偷猎猛禽的人的, 这也是我们在这里做监测做保护的原因. 不过, 北海这里的偷猎者主要是捕捉大型的鹰, 不太动这些阿穆尔隼. 然而, 当这些阿穆尔隼到了印度, 就没有那么顺利的, 那里的猎杀太严重了, 之前捕杀阿穆尔隼都不是按照几只几只算, 而是按照亩产多少斤去算, 地面全是各种网, 疲劳的阿穆尔隼一旦落地休息, 就再也飞不走了. 印度这个中途, 终于成为了终途."
(凤头蜂鹰. 摄影师: Chuenchom Hansasuta)
"天啊--"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大家安静下来欣赏天上盘旋地美丽的阿穆尔隼和那是什么? 一群大家伙! "哦! 快看, 那里来了几只凤头蜂鹰(Pernis ptilorhynchus)和黑鸢(Milvus migrans)!" 小个子高兴的提醒大家他的新发现. 高个子的相机又开始发出清脆的快门声. "黑鸢的尾巴是凹陷的, 你看," 高个子指着其中一只说, "而凤头蜂鹰的体色变化相对丰富, 唯一不变的就是它的脑袋相对于身体比例很小." 你懵懵懂懂地点着头. 高个子进一步解释, "凤头蜂鹰之所以叫蜂鹰是因为它们喜欢吃蜂, 在西伯利亚地森林里, 它们会搜寻蜂巢, 吃里面的蛹, 它的羽毛和脚上的鳞片保护它不被蜂所蛰咬. 凤头蜂鹰因为个头很大, 是北海这里偷猎的主要对象之一. 再过些日子, 当蜂鹰大批过境的时候, 你在这个山头就能听到下面那些树林里啪啪啪的枪声, 跟打仗似的, 而天上飞的蜂鹰则是你眼看着被他们这些(划掉)打落下来. "看来北海可能就是一些不幸的蜂鹰的迁徙终途了, 你悲伤地想着.
(黑鸢. 摄影师: Sunil Singhal)
"嘿! 那是什么? 是黑冠鹃隼(Aviceda leuphotes)么? "小姐姐忽然兴奋地喊了起来. "不错啊! 看它胸口白色的月牙, 看它宽大的翅膀和清晰的翼指!" 高个子补充到, "这家伙可不太常见喔, 快多看看吧." 那只被称做黑冠鹃隼的猛禽在你们头顶上盘旋着, 很悠闲的样子, 有时候拍打一下翅膀乘着气流上升一些, 又有的时候似乎在躲避气流底飞俯冲. 它一点点地向着大海飞去, 那里将通向它的旅途的终点吧. 一路顺风.
(黑冠鹃隼. 摄影师: Michelle and Peter Wo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