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尾塍鹬.神话之旅

(本文为 SEE 微信公众号供稿)

"燕子去了, 有再来的时候. " 我们都知道候鸟要迁徙, 也知道候鸟会迁徙很长的路程. 不过, 连续飞行 11000 公里毫不停歇是什么概念呢? 北京到纽约的航线距离也就将近 11000 公里, 要坐 13 个小时左右的飞机呢, 而且还有飞机餐可以吃. 那么, 想象一只鸟飞 11000 公里, 不吃不喝要飞八天. 斑尾塍鹬 (Limosa lapponica) 办到了.

斑尾塍鹬是什么样子的?

斑尾塍鹬 (Limosa lapponica) 是鹬科塍鹬属的一种鸟. 斑尾塍鹬的个头相对较大, 有近四十厘米长. 斑尾塍鹬的嘴很长, 并且微微上翘, 嘴的基部粉红色, 先端是黑色的. 斑尾塍鹬有白色的眉纹, 同时也有一道不那么明显的深色的斑过眼纹. 尾塍鹬的尾巴和腰都是有着斑点的灰褐色, 和背上的纹理类似. 斑尾塍鹬的腿也是相对长的, 呈现青黑色.

斑尾塍鹬的非繁殖羽基本上是灰褐色的, 而繁殖羽的胸前则会是鲜艳的橙色. 斑尾塍鹬的雌雄鸟的繁殖羽有少许的差异, 雄鸟的繁殖羽看上去是更为鲜艳的锈红色, 而雌鸟的繁殖羽则是淡棕红色. 雌鸟的繁殖羽看上去没有雄鸟那么艳丽. 斑尾塍鹬大约在二月份开始换繁殖羽, 然后飞向北方的繁殖地, 雄鸟换羽要稍稍早于雌鸟, 颜色也更艳丽一些, 但雌雄鸟的换羽的量是相当的. 换羽是要消耗能量的, 对于长距离迁徙的斑尾塍鹬, 只有有着很好的生理状况和营养条件的个体才能负担的起这样的换羽过程, 也才能更好地生存和繁殖. 所以, 斑尾塍鹬的鲜艳的繁殖羽实际上显示了其迁徙和生存繁殖能力. 这就有点像我们人类社会里, 虽然钻石这种没有什么实用价值的碳疙瘩东西, 又贵还怕火烧, 但男人们总是要买来送给情人, 实际上这就是一种类似于斑尾塍鹬的漂亮的繁殖羽一样的信号, 显示了人的赚钱的能力.

Limosa lapponica

(图1: 斑尾塍鹬 http://orientalbirdimages.org/search.php? Bird_ID=1255&Bird_Image_ID=58047&p=33)

塍鹬属的另一种鸟, 黑尾塍鹬 (Limosa limosa) 和斑尾塍鹬很像, 不过可以通过飞起来的时候的尾巴是否是黑色来判断, 同时黑尾塍鹬也有白色的腰, 和黑色的尾巴对比强烈, 飞起来的时候黑尾塍鹬的翅膀上有显眼的白色翅窗. 另外, 斑尾塍鹬的嘴给人的感觉是稍稍向上翘起, 而黑尾塍鹬的嘴是笔直的.

斑尾塍鹬吃什么?

在中国歇脚的斑尾塍鹬一般都是在低潮的潮间带滩涂上觅食. 它们会用长长的嘴在泥滩中寻找食物. 它们喜欢吃各种滩涂生物, 多毛类的蠕虫, 蟹, 虾, 沙蚕, 沙蠋, 贝类等等. 这些食物富含营养, 对于经过长时间长距离迁徙的斑尾塍鹬来说, 这是快速积累营养为接下来的长途飞行和繁殖做准备的最佳选择.

到达繁殖地的斑尾塍鹬会吃一些水中的幼虫, 也会吃一些浆果来快速补充飞行时候消耗的能量并为接下来的繁殖做准备.

斑尾塍鹬对于吃的东西还是很挑剔的, 它们一定要吃最有营养的食物. 当它们从南半球飞到中国黄海地区的滩涂的时候, 体重已经下降了近一半, 然而距离它们的繁殖地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路程. 它们会在滩涂上寻找营养丰富的多毛类, 沙蚕, 甲壳类等生物, 快速地补充营养. 几天下来就能恢复大部分体重.

斑尾塍鹬的神话之旅

斑尾塍鹬是广泛分布的鸟类, 有若干个亚种, 它们有在欧洲繁殖, 在非洲北部和波斯湾沿岸越冬的种群, 有在西伯利亚中北部繁殖在非洲北部和波斯湾印度越冬的种群, 也有在西伯利亚繁殖在澳大利亚越冬的种群和在阿拉斯加繁殖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越冬的种群. 斑尾塍鹬的繁殖地和越冬地距离十分遥远, 完成不间断 11000 千米飞行的就是在阿拉斯加繁殖的种群.

在阿拉斯加繁殖的种群的北迁路线和南迁路线是不一样的. 二月份, 当北半球的冬天过去了, 在南半球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越冬的斑尾塍鹬就开始更换繁殖羽, 同时, 它们在滩涂上努力地吃着东西, 快速地增加自己地体重为接下来的北迁做准备. 三月中旬的时候, 它们踏上了神话之旅. 它们会从大洋洲沿着西太平洋的边缘, 经过六到八天不间断的飞行, 跨越近 10000 公里的距离, 一直飞到中国黄海的北部边缘和朝鲜半岛. 中国丹东的辽宁鸭绿江口滨海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重要的斑尾塍鹬的中间停歇地. 刚刚飞到丹东的斑尾塍鹬会累得连翅膀都收不起来, 而它们的体重也会下降近三分之一. 经过短暂的休息, 斑尾塍鹬会在鸭绿江河口滩涂上寻找食物, 补充能量. 斑尾塍鹬会在黄海北部停留若干周, 然后继续向北飞, 飞到阿拉斯加的繁殖地. 六月和七月, 斑尾塍鹬会在阿拉斯加繁殖, 抚育后代. 而到八月份, 它们会到达海边滩涂, 吃食物积累脂肪为接下来的南迁做准备. 八月末, 斑尾塍鹬开始了南迁, 它们会横跨整个太平洋, 中间没有停留, 不吃东西, 八天时间内, 一口气飞行 11000 公里到达位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的越冬地.

(图2:斑尾塍鹬地迁徙路线. 红色部分为繁殖地, 蓝色部分为非繁殖地, 黄色线条是北迁路线, 蓝色线条是南迁路线. http://alaska.usgs.gov/science/biology/ shorebirds/barg_updates.html)

其实最早关于斑尾塍鹬是如何从阿拉斯加迁徙到新西兰是一直不为人所知的. 2005年, Gill 等人发表了文章说明了斑尾塍鹬是没有做中间停留, 直接从阿拉斯加飞到新西兰. 他们收集了时间上和空间上对于斑尾塍鹬观察的记录, 并且对比了斑尾塍鹬离开阿拉斯加和到达新西兰的时间, 并结合大气运动进行了分析, 证实了斑尾塍鹬确实会不停歇地从阿拉斯加一直飞到新西兰. 比如, 看下面这张图, 其中的黑点表示的是在南迁时节里, 也就是九月到十一月间, 观察到斑尾塍鹬的岛屿的地点, 而白点表示的是没有记录到斑尾塍鹬的地点, 所以可以看出斑尾塍鹬在南迁季节出现在从阿拉斯加穿过太平洋直到越冬地之间的一条相对狭长的迁徙通道中. 那么, 为什么说斑尾塍鹬能够飞行 11000 千米呢? 这是对体重下降和飞行能力和距离的关系的来预测出来的, 我们已经知道其他的鸻鹬飞行一定距离和消耗的脂肪的关系. 在开始南迁之气, 斑尾塍鹬的体重能达到 400 到 500 克, 其中近 50% 为为脂肪, 而在斑尾塍鹬到达新西兰的时候, 其体重下降到了 200 多克, 脂肪消耗待尽, 也有报导说有的斑尾塍鹬的嗉囊, 肝脏, 肠道也在飞行中有消耗, 被用作供给飞行所用的能量. 在南迁过程中, 斑尾塍鹬还会受到大气运动的影响, 所以, 实际上它们并不能直线从阿拉斯加飞到越冬地, 而是会根据风向调整自己飞行的方向, 以最省力省能量的方式来到达目的地. 毕竟, 对于它们, 没有能量, 不单单意味着到达不了越冬地, 而是意味着死亡.

(图3:南迁季节里斑尾塍鹬地观测记录. 黑点为记录到斑尾塍鹬的地点, 白点为没有记录到斑尾塍鹬的地点. Gill Jr. et al. The Condor, 2005.)

Gill 等人又于 2009年发表了文章, 说明了他们通过使用卫星接收器来定位斑尾塍鹬的迁徙, 证实了斑尾塍鹬确实会毫不停歇地飞行十分长的距离. 其中研究的一只雌鸟从繁殖地没有停歇地飞了8.1天到达了越冬地, 总共飞行了11680 公里. 其他的连续飞行的记录也多在 9000 公里以上. 在斑尾塍鹬北迁的时候是经过黄海北边做中间停歇地的, 为什么南迁的时候不这么走, 而是直接飞行相当长的距离和时间穿过太平洋呢? 他们推测, 穿越太平洋的飞行也许并不像我们想象地那样是一个最为艰难地旅程, 而是相对来说更容易完成地. 因为斑尾塍鹬要在中间停歇的话, 就需要飞行更长的距离, 从而消耗更多的能量. 而直接从阿拉斯加飞到新西兰或者澳大利亚的飞行距离反而相对短, 从而实际上是节省了能量. 斑尾塍鹬按照现在的南迁路径可以很快地从繁殖地到达越冬地, 节约能量, 又有更多时间取食, 降低了在迁徙过程中的死亡率.

(图4:斑尾塍鹬的南迁卫星追踪路线. Gill Jr. et al.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 B: Biological Sciences, 2009.)

斑尾塍鹬面临的危险

IUCN 红色名录里面, 斑尾塍鹬的等级从2012年的无危提升到了现在的近危. 斑尾塍鹬的繁殖地和越冬地跨越了很大面积, 不同地方都有当地居民的少量捕捉. 不过, 捕捉对斑尾塍鹬不是最大的威胁. 根据前面对于斑尾塍鹬的迁徙的介绍, 我们不难知道, 斑尾塍鹬的迁徙是很艰苦的, 而其北迁时候的中间停歇地是十分重要的. 实际上, 栖息地的丧失正式斑尾塍鹬面临的最大的威胁. 我们可以设想, 如果黄海北岸的滩涂完全消失了, 或者少得不足以支持野生动物生存, 一只从新西兰飞到黄海沿岸的筋疲力尽, 瘦弱的斑尾塍鹬根本无法找到最够的食物吃, 它怎么积累足够的能量完成从黄海沿岸到阿拉斯加的旅程呢? 即是它幸运地到达了阿拉斯加, 它又没有足够的营养取完成繁殖. 斑尾塍鹬的种群数量会因为迁徙过程的高死亡率而逐年下降. 然而, 中国沿海滩涂的丧失并不是一个假设的威胁, 而是每天实际发生的事情. 如果没有什么措施的话, 斑尾塍鹬的保护等级, 未来估计要从近危继续提升了.

有的时候, 我们看到一个地区有很多鸟, 那不一定是因为这个地方真的环境变好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地方环境变得太差, 鸟儿无处可去了. 希望丹东的斑尾塍鹬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吧.

参考文献

Wikipedia

Birdlife

RSBP

IUCN RedList

New Zealand Birds

Gill, R. E.; Tibbitts, T. L.; Douglas, D. C.; Handel, C. M.; Mulcahy, D. M.; Gottschalck, J. C.; Warnock, N.; McCaffery, B. J.; Battley, P. F. & Piersma, T. Extreme endurance flights by landbirds crossing the Pacific Ocean: ecological corridor rather than barrier?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 B: Biological Sciences, The Royal Society, 2009, 276, 447-457

Gill Jr., R. E. ; Piersma, T.; Hufford, G.; Servranckx, R. & Riegen, A. CROSSING THE ULTIMATE ECOLOGICAL BARRIER: EVIDENCE FOR AN 11 000-KM-LONG NONSTOP FLIGHT FROM ALASKA TO NEW ZEALAND AND EASTERN AUSTRALIA BY BAR-TAILED GODWITS The Condor, 2005, 107, 1-20

Piersma, T. & Jukema, J. Red Breasts as Honest Signals of Migratory Quality in a Long-Distance Migrant, the Bar-Tailed Godwit The Condor, Cooper Ornithological Society, 1993, 95, 163-177

Scheiffarth, G. The diet of Bar-tailed Godwits Limosa lapponica in the Wadden Sea: combining visual observations and faeces analyses Ardea, 2001, 89, 481-494

Piersma, T. & Gill, R. E. Guts Don't Fly: Small Digestive Organs in Obese Bar-Tailed Godwits The Auk, American Ornithologists' Union, 1998, 115, 196-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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